一枚俄制地雷炸响的瞬间,泰国二等兵猜蓬的右腿永远留在了边境线上。这位22岁的小伙子原本计划下个月退伍回家帮父亲打理榴莲园,现在却只能躺在素林府野战医院的病床上,盯着天花板数点滴。病房外,BM-21火箭炮的呼啸声和F-16战机的轰鸣此起彼伏,817公里长的泰柬边境线正在变成一条喷火的巨龙。
猜蓬的班长阿努查蹲在战壕里抽烟,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。三小时前他们连队刚打退柬埔寨特种部队的突袭,现在又要防备可能到来的炮击。"这帮高棉人埋地雷跟撒豆子似的",阿努查吐着烟圈嘟囔。他脚边躺着半张被炸碎的柬埔寨地图,上面用红笔圈出的柏威夏寺区域像块渗血的伤疤。这个1907年法国殖民者随手画下的边界,如今成了两国士兵的绞肉机。
柬埔寨奥多棉吉省的稻田里,农妇索帕蹲在自家被炸塌的牛棚前发呆。泰国空军投下的炸弹把她家三代人攒钱盖的房子变成了废墟,现在只剩半堵墙上还挂着儿子小学得的奖状。二十公里外的柬军指挥部里,洪森正对着镜头展示被炮击的村庄画面,他身后参谋们忙着接听前线电话,此起彼伏的"收到"声像极了索帕家以前养的那群鸭子。
曼谷总理府的气氛比前线还紧张。代理总理普坦盯着实时战况屏幕,手里转着的钢笔突然"啪"地折断。三天前宪法法院刚把他前任停职,现在反对党又在议会嚷嚷着要弹劾。国防部长凑过来小声说F-16又炸掉两个柬军据点,普坦却想起洪森在脸书上那句"泰国人总觉得自己是东南亚老大",嘴角抽了抽。窗外抗议民众的喇叭声飘进来,和战报混在一起,吵得人脑仁疼。
金边皇宫附近的茶室里,几个退休外交官正用银勺搅着冰咖啡。"2011年那场仗打了一个礼拜,这回怕是要更久。"白发老者把《柬埔寨日报》推给同伴,头版照片里泰国农民正用拖拉机堵住边境口岸。报纸第三版印着份矿藏分布图,争议区地下的稀土矿脉像条青绿色的巨蟒,旁边小字标注着"预估价值相当于柬埔寨三年GDP"。
新加坡东盟总部会议室烟雾缭绕。马来西亚特使第三次拨通泰国总理电话时,印尼代表正用铅笔敲着茶杯:"当年我们调停印马冲突用了八个月,这次......"话没说完就被越南代表的咳嗽声打断。墙上的电子钟显示23:17,玻璃窗外突然电闪雷鸣,暴雨把落地窗上的东盟标志浇得模糊不清。
素林府战地医院突然停电了。猜蓬在黑暗里听见护士摸黑换药瓶的碰撞声,远处隐约传来和尚诵经超度亡魂的梵唱。他摸到床头没吃完的芒果糯米饭,想起当兵前和女朋友在夜市分食同一份的情景。病房角落传来压抑的哭声,不知道是哪个连队的弟兄。走廊上军医举着手电筒大喊:"重伤员优先!"那束晃动的白光像极了柬军夜袭时打的照明弹。
金边证券交易中心的大屏幕突然变红,泰国宣布中断电力供应的消息让股指直线跳水。证券经理索西塔攥着手机在走廊来回踱步,电话那头清莱府的榴莲出口商带着哭腔:"十二车货全烂在口岸了,您说这算天灾还是人祸?"大厅电视里正在播放联合国安理会紧急会议画面,中国代表面前摆着份被荧光笔涂得花花绿绿的停火协议草案。
柏威夏寺的千年石阶上,弹片刮出的新伤痕叠着旧弹孔。守庙人坎潘用僧袍擦着被震碎的佛像,突然摸到石缝里有什么东西——是半枚没爆炸的迫击炮弹,铜制弹体在晨光中泛着温柔的光泽,像极了供桌上摆的莲花灯。远处又传来炮弹破空声,坎潘叹了口气,把僧袍盖在炮弹上,继续擦拭佛像低垂的眼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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